週五凌晨一點，我還沒睡。
國家地理頻道正開演【綻放真台灣：賽鴿風雲】，對內容沒有任何預期的情況下開始看，順便培養睡覺情緒。看著看著，發現影片出奇的有趣。賽鴿是中南部鄉下地方常見的活動，有些人甚至以此為生。看了這個影片，我才知道飼養賽鴿與如何得勝的複雜學問與勞費心力的程度，遠遠超過原先想像。
小時候，經常在老家看見一整群鴿子在天空飛翔盤旋，原來這是在訓練，鍛鍊鴿子的體能、熟悉主人發出的哨子聲、熟悉回家的路，準備正式比賽中的百里長征。為了讓鴿子在比賽中全心全意為返鄉而飛，養鴿人的策略是讓選手鴿跟異性鴿子鴿屋相連但避免共處一室，藉由對異性的渴望來提高飛回主人鴿屋的意願。
影片後半段紀錄著實際的賽鴿過程，上萬隻鴿子設法過五關斬六將，企圖完成在一定時間內從百公里外飛回到主人鴿屋的挑戰。只有最強的鴿子才能一路飛進決賽，在450公里的超長距離之外，仍能找到回家的路。比賽一關比一關難，一萬隻剩下一千隻，一千隻再留下四百隻，到了決賽可能已經剩不到一百隻。決賽能拿到前20名的養鴿人平分所有賭金，少則數十萬多則一夜成為千萬富翁，而代價就是參賽鴿子可能有一部份因為各種原因而死亡，再有一部分因為找不到回家的路或渴望自由而飛往異鄉，這也意味著養鴿人半年的時間精力與高額的養鴿費用一去不復返。
十分湊巧的，影片中的賽鴿地就在我的故鄉民雄，也因此「賽鴿風雲」勾起好多小時的點點滴滴，尤其是我的阿孤，那個「做西裝的舅舅」。
他是家中排行第五的舅舅，我媽媽最小的哥哥，只有國小畢業，職業是做西裝的，養鴿是他的副業，不過規模不大。共有三個舅舅三家大小同住在老家的平房內，房子的配置是長型的連串屋舍，最靠近街道的部分是簡陋的西裝洋裁店面，做西裝的舅舅起居的房間則在最裡面。每每吃完午飯，他都習慣在房舍走廊躺椅上睡午覺，夏日炎炎，連綿的走廊總是能保持涼爽，微微的風吹來任誰都可以睡個舒適的午覺。國小四年級以前，下午沒課，我就會在舅舅的店面玩耍，他每天都會給我個五塊十塊的買零食，而我玩耍的動線就是從西裝店面一直到到最裡面舅舅的房舍。越往深處走，那股鴿子味與鴿子發出的咕嚕聲讓人想不注意都難，餵鴿子、用手逗鴿子玩便成為我和其他表親的家常便飯。
但，我已經記不清，舅舅養的鴿子，有沒有獲勝過？
從我懂事開始，他就打著光棍每天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，到了四十歲左右才與一位筆友結婚，始終沒有子嗣。除了我媽之外，最疼我的一位舅舅就屬他了，做西裝的微薄收入僅夠餬口、沒什麼積蓄，但舅舅過年都會給我紅包，隨著時代的薪資水平提高，其他舅舅的紅包每年都會增加個幾百塊，唯有這個舅舅還是一樣。我知道，他盡力了，儘管金額不多，這個紅包卻是收的我最感動的一個。
大概是我國中的時候，全台瘋賭大家樂六合彩，鄉下地方玩的更兇，舅舅也是，家裡還因此多了供桌，專門來拜神求財。這段期間多半是小輸小贏穿插，並未因此致富，直到有一次朋友以數萬的高額賭金請他幫忙下某個號碼，結果該號碼開出特仔尾之後，原本還算平穩的生活頓時起了變化。因為舅舅沒依照朋友意思下，反而選了自己的號碼，結果朋友的號碼中了特仔尾，可得彩金將近兩百萬。
知道這件事情後沒多久，我就很少看見舅舅了，可能是怕朋友來討錢找了地方避風頭。再過了幾個月，我就再也沒有看見他，我媽說“拎阿孤遭簍啊”！
是多少年前的事了，將近20年了吧！再也沒見過這個「做西裝的舅舅」，透過其他舅舅的關係，知道他現在人在彰化，藉著打零工，偶爾幫人改衣服貼補家用，過著清苦的日子。我媽說(閩南語)：「你這個阿茂阿孤喔，都不要人家去看他，只能交代阿海(排行最小的舅舅，我媽的弟弟)偶爾去看他時順便幫我帶錢給他，都不願意跟我聯絡。。。」
時間快的好快，舅舅現在已經是個快七十歲的老人了，而我也已經三十多，不再是那個逗著鴿子玩的黃毛丫頭。
賽鴿風雲勾起了我好多對舅舅的記憶，這麼多年過去了，他現在身體還好嗎？日子還過得去嗎？
希望有一天還能見到我這個做西裝的舅舅～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